兰台说史·库车何以再次成为龟兹

引言：8月22日，一则新闻的曝光让大家一下子把目光从远方的奥运与南海转移到了西域的新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民政厅区划地名处一名负责人证实，阿克苏地区库车县撤县设市的申请已由民政厅向国家民政部提交申请。如果得到最终批准，那么库车县将被升级为市，并且恢复当地曾经最辉煌的名字——龟兹（qiū cí）。

同时标注库车和龟兹的当地机场

历史上的龟兹

中国人最初知道龟兹是在汉朝。班固的《汉书》中层记载到：“龟兹国，王治延城，去长安七千四百八十里。户六千九百七十，口八万一千三百一十七，胜兵二万一千七十六人。……南与精绝、东南与且末、西南与酐弥、北与乌孙、西与姑墨接。能铸冶、有铅。东至都护所乌垒城三百五十里。

龟兹在汉代西域中的位置

当时，随着汉朝的向西域的扩张，不少汉朝的使节与商人进入原本陌生的西域世界。当地的自然条件多变而种类繁多，土著居民也以说类似伊朗语的白种人为主。不同国家与部落之间分奔离析。而龟兹则是这些西域大大小小的国家中比较强大的一个。整个国家以今天的库车为中心，东起轮台，西至巴楚，北靠天山，南临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新疆的库车、拜城、新和、沙雅、轮台县一带。这让龟兹在西域的众多小国中显得鹤立鸡群，与众不同。

然而即便如此强盛，龟兹依然只是周边大国博弈中的一枚棋子。无论是意图西进的汉朝，还是来自北方草原的游牧霸主匈奴人，都将龟兹视为控制西域的物产、贸易路线，拓展战略空间的基础。这也让龟兹在历史上多次出现在了两国西域交锋的最前线。而龟兹的做法也非常现实，多次反复，袭杀汉使。经常利用大国博弈，从中获利。

库车地区现存的汉代烽燧

汉朝之后，中原王朝一时间无力经略西域。龟兹也就进入了一段风雨飘摇的日子。他们先后被从草原南下的柔然部落和嚈哒（白匈奴）奴役控制。唐朝建立后，中原王朝再次强势进入西域，而龟兹暂时匍匐于新的草原霸主突厥脚下。唐朝在击破突厥后的公元648年（贞观二十二年）设安西节度使，抚宁西域，统龟兹、焉耆、于阗、疏勒四国。安西都护府治所，在龟兹国城内，管戍兵二万四千人。从此当地与中原王朝的关系更进一步，逐步成为了唐王朝在西域建设中原式郡县制的模板。虽然后来因为吐蕃崛起，唐朝多次退出当地，这个进程却没有转变。

直到840年后，龟兹进入西州回鹘势力范围，人种也逐渐回鹘化。此后的中原王朝长期无力触及西域，而西方的穆斯林势力崛起后也开始不断东征。宋朝时，中亚的喀喇汗国崛起，向东征伐。龟兹也就此沦陷，从此不再以一个独立的政治实体出现在历史舞台上。信奉伊斯兰教的新统治者在当地经营多年，也让原本一心侍佛的龟兹人逐渐成为了穆斯林。

库车地区唐代苏巴什佛寺遗址

到了蒙古铁骑横行欧亚大陆的时代，整个西域都被收入蒙古人囊中。龟兹地区成为蒙古四大汗国之一察合台汗国的领土。明朝中期，察合台汗国分崩离析，龟兹又成为新诞生的叶尔羌汗国的领土。清初，叶尔羌汗国亡于准噶尔汗国之手，龟兹地区又成为准部的一部分。

公元1758年（乾隆二十三年），清朝军队在平灭了准噶尔后，继续平定了小大和卓木叛乱，将龟兹归入清版图。并以当年龟兹国核心区域为之定名库车。

龟兹到库车：千年地名之变

龟兹在汉唐以来的中古历史上可谓大名鼎鼎，不仅作为中国控制西域的一个重要据点而留名史册。通过以龟兹为代表的西域进入我国的印度、西亚乃至中东、地中海世界的宗教、文化、物产。如今一提到龟兹，映入人们脑海的，恐怕也是神秘的西域和妙曼的异域乐舞。

那么如此著名的龟兹，后来怎么变成了库车呢？

在汉唐时代，龟兹也被称为“屈茨”、“屈支”、“丘慈”等，都是当时龟兹的原住民所使用的古吐火罗语“Kuci”的音译。

龟兹克孜尔石窟内部的佛教壁画

龟兹名称的改变，关键来自回鹘占据龟兹之后。晚唐北宋时期，回鹘汗国灭亡后大量回鹘人西迁进入龟兹地区。他们也是今天维吾尔族的祖先。而信奉伊斯兰教的回鹘人建立的喀喇汗王朝攻下龟兹地区后，虽然对中原的北宋依旧用龟兹自称，但在内部，新的地名称谓出现了。

在北宋时期西域回鹘人编著的《突厥语大词典》中，龟兹地区得到了新的名称：Kucan，回鹘文称为Kusan，这一名称在元朝被音译成汉文“苦先”、“苦叉”或者“苦扯”、“曲先”。这就是龟兹的新名称。

到了清朝平定准部和大小和卓之后，改用Kusan的一个新译音，就是“库车”，一直用到了今天。

清代设置的库车王府

这就是从“龟兹”到“库车”的千年变化历程。

那么，今天，再从“库车”改回“龟兹”，意义何在呢？

东西方要道决定了龟兹的地位

龟兹在古代的重要地位是得益于其原本就具备的优良地理位置。在古代世界，龟兹是古印度、希腊－－罗马、波斯、汉唐四大文明在世界上惟一的交汇之处。同时还是地处丝绸之路上的中西交通要冲。

龟兹的克孜尔石窟

不仅是在经济上，龟兹古国它扼守丝绸之路北道中段之咽喉，连接东西方之贸易，传载东西方之文明，在世界经济、文化历史上占据着重要的位置。现今这里保存着包含古代印度犍陀罗、龟兹、吐番、中原汉地文明的大量文化遗存，研究、发掘龟兹石窟的文化艺术内涵，将对中亚、西亚、及至东亚古代文化渊源的研究有着重要意义。龟兹也一度成为了中亚佛教文化的中心。

而今天，在一带一路国策的指引下，通过丝绸之路，经过古代的西域、今天的新疆的欧亚大陆交通线重新进入人们的视线。

在这条交通线上，从前的龟兹，今天的库车依然是一个重要战略节点。库车是塔里木石油天然气开发的主战场和国家西气东输工程的起源地，南北疆重要交通枢纽及辐射新和县、沙雅县和拜城县的作用不可替代，2012年地区生产总值127.9亿，经济实力雄厚。随着一带一路战略的提出与实施，库车的地位有增无减。

库车地区的自然地貌

在这个时刻，将来源自元明清时代的地名库车改回汉唐时期的龟兹，不但是向丝绸之路致敬，向一带一路致敬，向曾经创造辉煌的古人致敬，也表明了当地重新走上世界舞台中央的决心。

作为曾经的西域明珠，联通东西方世界的要冲。龟兹的复苏不仅仅意味着当地经济与文化的又一次重大提升，也具有强烈的传统中原王朝复苏后影响世界的既视感。未来的龟兹究竟发展如何，我们大可拭目以待！